没有人能够生而知之,尤其是官场之上的都勾心斗角、实务处置,都需要一点一点的去磨砺、去积累,似房俊那般初入官场不久便能够将公务轻易上手的情况,已经算是少之又少,似李治这般自幼生长在宫墙之内,不知人间疾苦,又岂能那般容易便能够处置实务?

这可不是只靠着一张嘴耍嘴皮子就行的,你得有真材实料拿出来,让手底下的人信服,才能够成事。”

李二陛下默然不语。

父子两个又说了一阵,李治告退出去。

李二陛下望着这个嫡子的背影,轻叹一声,摇了摇头。

当年文德皇后殡天,余下稚奴、兕子、小幺三个呀呀学语的孩童,除去小幺年岁太小需要乳母喂养照顾,稚奴与兕子都被他养在身边,朝夕相处,感情自然非比寻常。

知子莫若父。

对于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,李二陛下自然了解其聪慧伶俐之处,却也知道心胸不够宽阔乃是他的缺点。

与此相比,太子固然优柔寡断、妇人之仁,可是大义名节上却是绝对不亏,如今又有房俊辅佐,早已经志向远大胸怀四海,又焉能不惜葬送辽东大军一冬天之战备,以此来打击晋王之威信呢?

稚奴口口声声自己小人之心,却也当真是小人之心了。

不过自己现在一力栽培稚奴,有时候需要教诲,有时候则需要引导,让其自己去体会朝政实务之核心,他相信以稚奴之智慧,三五年之后必将脱胎换骨,若是有个十年八年的栽培,必成一代明君。

一手将一个自己最得意的儿子培养成材,这也算是一个莫大的成就。

就只是可惜了太子……

可又能怎么办呢?

家国天下,身处君王之位,首要考虑的便是江山传承,又岂能将父子之情放在首位?

那或许是对太子的公平,却是对天下人的不公。

*****

李治回到王府用了晚膳,沏了一壶茶与晋王妃在花厅之中坐了一会儿,聊了聊天,便觉得有些困倦,沐浴之后回了卧房歇息。

可不料将将躺下,便有内侍敲门禀报,说是长孙家来人求见。

虽然扰了好梦心里不大爽利,可如今自己与长孙家正处得蜜里调油、难分彼此,且知道这个时候长孙家来人必有要事,只得强打精神,披了一件袍子便来到正堂。

来人是长孙无忌的五子长孙淹。

长孙淹正坐在堂中,见到李治从后堂出来,赶紧起身见礼:“微臣见过晋王殿下。”

李治坐下,摆了摆手,笑着说道:“都是自家兄弟,何须这般见外?坐下说话。”

“喏。”

长孙淹依言坐了,便听得李治问道:“这么晚前来,可是舅父有何吩咐?”

长孙淹便说道:“正是父亲命微臣前来告知殿下,从江南雇佣的船只已经抵达潼关之外,半夜的时候便能够入关,集结在房家湾码头。明日一早,殿下便可指挥兵部官将军械装船。吾家有族人在辽东那边经营买卖,昨日来信,说是辽东的天气已经很冷,刮了几场大风,预计用不了几日就得下雪,殿下还需抓紧才行。”

辽东苦寒,路况更是不佳,平素还好,一旦降下大雪,那便是千里封山寸步难行。万一等到辽东下了大雪,就算这些军械能够运抵柳城码头,也休想将其运到各个军队的驻扎之处。

所以才会这般急切。

李治顿时精神一振,欣喜之余也有些奇怪:“那房俊如今正在江南,各大士族调动如此大规模的船队,自然不可能无声无息,难道他就没有从中作梗,试图阻拦?”

关中少船,虽然如今航运渐渐成为大唐国内运输的重头,但是毕竟起步晚,不可能凑足运输军械所需的百余条货船。想要一次凑足这么多的船只,那就只有那些江南士族才行。

可如今房俊就在江南,如此大规模的船只调动不可能避过他的耳目,一旦被其察觉,说不得就要横加阻拦,如此一来势必要耽搁运输军械的计划。

所以起先长孙无忌提及这个主意的时候,李治并未抱着太多的成算。

可除此之外又别无他法,所以李治一直提.心吊胆……

长孙淹如今乃是长孙无忌诸子当中主管外事的那一个,深受长孙无忌之器重,所以知晓很多内情,闻言便摇头道:“据微臣所知,整个船队集结的过程很是顺利,并未受到任何阻拦。不过据江南快马来报,房俊前些时日曾遭遇一场刺杀,所幸只是受了轻伤,并不大碍,或许正是因为全力侦缉凶徒,故而未有精力拦阻吾等行事。”

李治大吃一惊,失声道:“房俊遭遇刺杀?”

前些天丘行恭还曾跑到父皇面前供述,说是长孙无忌意欲派遣丘英起南下暗杀房俊,结果丘英起阳奉阴违,非但没去,反而偷偷潜回长安刺杀了高季辅。

却不成想房俊依旧遭遇了刺杀……

这背后是否长孙无忌指使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