劲风迎面,鼓荡衣袍猎猎。”赵玄阳锲而不舍地道。

  “我想你误会了。那不是神通。”姜望道。

  赵玄阳又问:“那你还有一个神通是什么?”

  姜望道:“你放了我,我就告诉你。”

  赵玄阳哼了一声:“不说算了。”

  终究还是他先忍不住,又道:“有个叫苦觉的老和尚,你认识不?给我说说他呗?”

  姜望心中一动,反问道:“你想听哪方面?”

  赵玄阳很无所谓地道:“就他主修什么佛典,擅长什么,使什么武器,性格怎么样啊,总之什么都可以。”

  “哦。”姜望说道:“我全都不知道。”

  “行吧。”赵玄阳耸耸肩膀,好像也并不太在意,又一把抓住了姜望的胳膊:“从现在开始,我不会让你离开我。”

  “咳。”他补充道:“超过一丈远。”

  “所以说,苦觉前辈又来救我了?”姜望问道。

  “又?”

  “上一次庄高羡追杀我的时候,他就已经救过我一次。”

  “那你们感情蛮深的嘛!”赵玄阳赞叹道。

  不等姜望说话,他又后知后觉地道:“你居然能从当世真人的手底下逃掉!”

  姜望还没有想好怎么接话。

  他又换了一副表情,脸上充满了斗志:“我怎么可以输给你?”

  他握紧了拳头:“要努力啊,赵玄阳!”

  姜望在风中凌乱。

  热血上涌的赵玄阳极速前进,拉着姜望狂飞了好一阵时间。

  姜望只看得到沿途景物呼呼地过,根本来不及看清哪里是哪里。

  这个轻松将他擒下的景国绝顶天骄,真的是一个……非常矛盾的人。

  他的气质相当多变,想法也是一会接着一会。

  至少姜望自己,很难跟得上他的思路。

  比如现在,两人落在一处林中空地。

  因为高处视野太宽阔,赵玄阳表示,接下来的路途都不会带着姜望飞太高。

  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张舆图,铺在地上。

  姜望瞥了一眼,这舆图很是简略,对于中域、西域的各处要地,都只有一些大概的标识。

  “别看了。”赵玄阳半蹲在地上,低头瞧着舆图,似乎在琢磨着什么,嘴里则道:“更详细些的舆图可是机密,我这么负责任的人,怎么会给你看?”

  姜望被捆成一个直杆,立在那里,也做不了其它的事情,只能左右打量着四周环境。

  “很难办啊。”赵玄阳皱眉道:“最好还是绕着云国走,免得那位叶阁主折腾出什么意外来。”

  “庄国那边呢,也不能靠近。免得庄高羡找个空档把你杀了,连累我麻烦,”

  他就这么自言自语地说着。

  叹了一口气,抬头看向姜望:“你很会规划路线的,对于我们现在的困境,你有什么建议吗?”

  姜望道:“世上无难事,只要肯放弃。我建议你别浪费时间了,大家好聚好散,以后还能喝一杯。”

  “倒也不是不可以。”赵玄阳煞有介事地托着下巴想了想:“但总要挣扎一下的吧?不然我很没有面子啊。”

  “你一直说困境。”姜望开始套话:“怎么突然就是困境了?苦觉前辈来救我,你们景国真人不管的吗?”

  赵玄阳随口道:“现在呢,淳于归跟计昭南打起来了,裴真人跟师真人也在干架。苦觉老和尚突然跳出来,没得人管。我也不知道他们在考量什么鬼东西。反正现在的情况就是,我得靠自己摆脱一位真人的追踪,然后押着你去玉京山。”

  姜望啧了一声:“听起来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”

  “谁说不是呢?”赵玄阳痛苦地揉了揉脑袋:“本来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情,怎么越弄越复杂了?”

  “不要着急,冷静思考。这不算什么,你不是很会跑的吗?”姜望随口安慰了一句,继续套话:“对了,我其实很好奇,你当时是怎么追踪到我的?”

  赵玄阳忽然收敛了痛苦思考的表情,饶有深意地看着他:“是不是到了交换答案的环节了?”

  这家伙也不知道为什么,明明是天底下有数的天骄,实打实的神临境强者,却时常会给人一种他是个傻子,他很好骗的错觉。

  但是每当你觉得你能骗到他的时候,他就会立马警醒过来,让你知道谁才是傻子。

  姜望没有说话。

  不过他很清楚,就算他一个字都不说。以赵玄阳的境界,在亲身感受过之后,对歧途神通的猜测,也已经可以无限接近于事实。

  之所以这样锲而不舍的追问,或许更多只是一种童心宛在的玩耍。

  胜利者,可以有闲情。

  “你是不是觉得,我在逗你玩?”赵玄阳忽然问。

  “我怎么觉得,其实并不重要。”姜望道。

  “唉。”赵玄阳叹了一口气:“如果人和人之间,永远只有斗争、戒备,那其实是很无趣的。有时候,我们需要给彼此一点信任。”

  “如果你可以把我放了,这句话就更有说服力。”姜望道。

  赵玄阳笑了起来:“你也太不好骗了!”

  “彼此彼此。”

  “好了!”赵玄阳一把将舆图抄起,放进袖中。

  站起身来,很是潇洒地往前走了几步。

  轻飘飘张开五指,按在旁边的一颗老树上。

  但见此树焕发碧光,扭动一阵后无声开裂,从树干中,走出两个木人来。

  木人走出来之后,形象就不断变化着,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,在雕刻着它们的形象……很快固定成姜望和赵玄阳的样子。

  长得一模一样,气息也相同!

  形象确立之后,“赵玄阳”拉着“姜望”便走,直飞高空,穿行向西。

  真正的赵玄阳则漫步到另外一颗树前,依法施为。

  如此五次之后,足足五对以假乱真的木人,朝着各个不同的方向飞去。

  而赵玄阳拉着姜望,大步离开了这里。

  “保持这样的速度,它们可以飞多远?”姜望问那些木人。

  赵玄阳并不介意给他解惑,笑道:“只要没人拦截,飞个两三天不成问题。”

  姜望默然。这样说的话……那这术法,实在强得可怕。

  赵玄阳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,又道:“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。只保留了速度和气息,其它的东西都是能省则省。”

  “即便如此……”姜望道:“用于逃跑之时,也是顶尖术法了。”

  赵玄阳似笑非笑:“不顶尖的术法,我能用么?”

  “但是。”他话锋一转:“对一位当世真人来说,效果非常有限。”

  “是么?”

  命运寄于人手的感觉很不好受。但姜望只能受着。

  “你可知何为当世真人?”赵玄阳问道。

  “如果你有谈兴,也可以讲一讲。”姜望道。

  赵玄阳侃侃而谈:“所谓洞真,以灵炼神,把握天地本质,洞见真实!我的这些小把戏,他只要远远看一眼,便知真伪。”

  以他的出身和修为,洞真的相关知识对他来说几乎是敞开大门、予取予求的。

  而这,也是他在苦觉追击下完成押送任务的底气之一。

  “当然。”他笑道:“在没有亲眼看到之前,还是能有一些误导作用的。”

  大概也只有出身霸主国的顶级天骄,才能够在神临层次,以从容的心态,应对当世真人。因为真人对他们来说,已是从小见到大,并非遥不可及。

  说话间,他按住姜望的肩膀,轻轻一震。

  姜望的神魂之力随之震颤、溃散,久久无法凝聚成型。

  “不要做一些神魂层面的小动作,好么?”赵玄阳道:“我可是很机智的。”

  姜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:“我只是探索内府而已,你捆着我我又不能做什么,不修行还能干嘛?不必要这么敏感吧?”

  赵玄阳笑问道:“你的月钥在哪里?”

  姜望沉默片刻,终是如实道:“左手手心。”

  赵玄阳看了看他的左手,以指为笔,凌空画了一个形如栅栏的黑色印记,轻轻一按,便在姜望的左手掌心隐没。

  “行了。”他满意地道:“现在我们又可以互相信任了。”

  而后拉着姜望,立即转了个方向,往北便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