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喘不过气来,看样子估计又有一场大雪要下来,他抿了抿唇,说道,“继续赶路吧。”
严和一听他还要走,顿时声音都变了调子:“可是陛下您,您的身子……”
“军情瞬息万变,东南省府如今也不知情况如何了……”
谢予灵本想多说几句,无意间撞上严和担心不已的眼神,心也跟着沉了下去,他顿了顿,转而道,“入了箪州,再给朕寻几个大夫瞧瞧,你别担心了,朕会没事的。”
严和沉默了一下,终究点了点头:“是,奴才这就去吩咐。”
半盏茶后,队伍再次出发,谢予灵躺在被严和布置的厚厚的马车里,浑身上下疲倦的提不起半分力气,但是思绪却愈发清明起来。
他眼神茫然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,过了一会儿,缓缓将左手伸入自己的怀中,摸索半晌,掏出的却是一块薄薄的锦帕,他看着那帕子,脑海里就再一次的浮现起顾深当时送这帕子给自己时的情景,那人说过的没一句话,每一个神态动作,都清晰的重现在脑海。
谢予灵犹记得,顾深那天穿了身浅色的衣袍,松松夸夸的挂在身上,连衣带都不曾系,大片白皙精装的胸膛坦露在空气中,有细密晶莹的汗珠顺着紧致的肌肤缓缓滑落,散发着摄人心魄的男性魅力。
记忆里是个荣荣夏日,炎热的人一动就能出满身的汗,可是这一转眼,漫天飞雪下、冷的人整颗心都在颤栗。
有道世事无常,时光转瞬即使,而今细细想来,一切似乎都是注定好了的。
谢予灵紧了紧掌心间触手丝滑的锦帕,一股浓烈的思念排山倒海着侵袭着蔓上脑海。
他突然想,那个人此刻如果在身边,时间是不是就不会这样难捱,自己是不是就不会,就不会这样的……无助。
空洞的时间愈发显得漫长,谢予灵不知是何时睡着的,梦中他尚且年幼,春日里随着母后去大理寺进香,那时正值万物复苏、花妍风暖,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,他牵着身旁女子的手,蹦蹦跳跳的拾阶而上,少年一张小脸粉雕玉琢,上面满是灿灿笑意。
牵着她的女子年轻秀美,一双眼眸顾盼生辉,低头看向小孩时露了个浅浅笑意,弯弯如新月,内里是无尽的温柔怜惜。
谢予灵心想,自己的母妃,何时对他这样温柔过,然后又想,那孩子此刻一定很是欢喜,可下一秒,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,思来想去心中不安,然后在那女子重新抬头之际,他方才愕然的发现,那个被他以为是自己母后的女子,有着一张与他的母后七分相似、却又全然不同的面庞。
突然一阵惶恐蔓上心头,谢予灵想要张口,画面一转,他站在了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边,四周都是身穿黑衣,面无表情的刺客,慌乱中他绊到了一块石头,然后直直的就跌了下去。
下坠的过程显得那么漫长,充满了恐惧和绝望,然而身体落地的一瞬间,疼的却只有一处,那疼痛入骨钻心,当谢予灵意识到自己疼痛的部位时,大脑在一瞬间断了弦。
那一刻,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——孩子……
然后猛地就醒了过来。
谢予灵睁开双眼,就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庞。
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,可身下传来的疼痛那么真实,真实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欢喜相思之人就在眼前、还是应该恐惧,恐惧那一股入了心扉的痛。
-
顾深带着天朗营的两万兵马行了一路,最后实在忍耐不住,就对走在自己身后的孟云悠道:“你带着队伍前进,本王先走一步。”